1960年,劉錫誠(后排左一)在鄂爾多斯達拉特旗。
劉錫誠與妻子馬昌儀。
1960年到1971年期間,劉錫誠先后到鄂爾多斯達拉特旗、張家口地區(qū)涿鹿縣六堡村、曲阜市孔村、河北懷來縣官廳水庫、河南息縣、天津團泊洼等地勞動鍛煉。這些不平凡的經(jīng)歷,使他養(yǎng)成了善良做人、正直坦蕩,熱情做事、盡心盡責,冷靜看事、逆境奮起的性情和作風。
去內(nèi)蒙古當農(nóng)民 擔任生產(chǎn)隊長肩負使命
1960年劉錫誠到內(nèi)蒙古鄂爾多斯達拉特旗勞動鍛煉。他從北京坐火車到包頭,一路輾轉(zhuǎn)走到黃河邊上,看到從北岸到南岸足足十里,卻沒有渡河的船只。當時正值初春,冰雪還沒完全融化,河里化開的冰塊擁擠著向下游翻滾。沒有船,這可如何渡河?他搓搓手,卷起喇叭筒沖對岸喊:“有人嗎?有船嗎?”對岸除了回音沒有任何回答。他看看沒有辦法,心想,還能讓條河難住不成,便脫下褲子纏在脖子上,扛著行李踩著冰塊就過去了。劉錫誠這次是帶戶口下去的。到公社辦手續(xù)時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36斤定量糧食改成29斤,他從一個國家干部變成了牧民、農(nóng)民。
劉錫誠被任命為大圐圙村生產(chǎn)隊隊長。他深感責任重大,每天與村民們一起鋤地、搶收。由于當時條件所限,天天吃不飽,副隊長張達看在眼里,就去自家拿些咸菜、糧食給他,劉錫誠忙拒絕,說:“你一家人還吃不飽餓肚子,快拿回家吧,我一個人怎么都好辦。”張達不顧他的阻攔,放下東西就走。劉錫誠好歹渡過了缺糧這一難關(guān),他一生都沒忘記張達的這份恩情。
有一次,他病了,發(fā)高燒,村子里沒有赤腳醫(yī)生,自己乘渡船過黃河,掙扎著到對岸的包頭市去看病。黃昏前趕到包頭市最邊上的一個大車店,住的是一個像大禮堂一樣、長約三四十米的大房間,一溜大通鋪,上下兩層,下面是土炕,上面是拼在一起的鐵架子床。劣質(zhì)煙草散發(fā)出嗆鼻的氣味,連同汗臭味、腳臭味熏得人喘不動氣。房頂上高高吊著的燈泡,發(fā)出昏黃的光,照著床鋪上一張張破爛的、被汗水浸成褐色的草席,勉強能辨認出地下的通道和炕上的人影。天熱,旅客又多,躺著的、坐著的、光著上半身的,男女混住一起。劉錫誠馬上聯(lián)想到高爾基筆下那個著名的“夜店”,從中看到了老百姓的底層生活。
劉錫誠在旗里被評為“建設(shè)社會主義積極分子”,獎了一個筆記本,保留至今。時間長了,他既了解了農(nóng)民,也變成了農(nóng)民。勞動不是表演,是真干。一年后,他被調(diào)回北京,重新登記北京戶口,戶口本上寫著1961年從內(nèi)蒙古遷來。
1962年,根據(jù)青年干部到農(nóng)村勞動鍛煉補課的指示,劉錫誠與中國美協(xié)的崔建堂、江帆、黎朗,曲藝研究會的許光遠、丁素,攝影學會的佟樹珩、袁汝明,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的張帆等,來到張家口地區(qū)涿鹿縣六堡中國文聯(lián)文藝農(nóng)場勞動。張家口的氣候冷得早,10月份的早晨,水田里已經(jīng)有冰凌了。挽起褲腿下到水田里干活,對這些書生是一種考驗。由于氣候寒冷,無霜期短,他們種出來的大米質(zhì)量上乘,口感很好,也為中國文聯(lián)機關(guān)干部們提供了一定的大米補貼。那時正年輕,不覺苦和累,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著燦爛的笑容,在勞動中改造思想是每個人的責任和使命。
1964年,劉錫誠又到山東曲阜孔村公社擔任隊長,住在老百姓家里,一個鍋里吃飯,一起勞動,把自己完全當成了農(nóng)民。
在息縣東岳開荒 打水井種出黃瓜成新聞
1969年9月30日,中國文聯(lián)黨組所屬的幾個協(xié)會,到河北省懷來縣官廳水庫的北沿,開始了在文化部五七干校的生活。劉錫誠被分在三連。那里是一望無際的鵝卵石,并無寸地耕種。他們要做的是,從水庫里取水和泥,干打壘蓋房子。一天,劉錫誠正在工地上和泥脫坯,突然接到一封電報,妻子馬昌儀所在單位代表要他立即返京。到京后,向他宣布,和家屬一起到河南羅山干校,一周內(nèi)辦好所有手續(xù),和平里的住房要交出去。劉錫誠匆忙處理完家里的物品,帶著一雙兒女,一家四口,乘火車遠赴中原。
他們先在羅山縣農(nóng)場住了一個月,又遷到息縣東岳公社。這是一片廣袤的荒地,包括何其芳、錢鐘書等老專家,都在東岳草灘上脫坯蓋房,白手起家建設(shè)家園。
村子里有百十來戶人家,幾十個人的突然到來,打破了村子的寧靜。紅學家俞平伯夫婦被安排在水塘邊一座閑置已久的空房里,連個院子都沒有。環(huán)境好像并沒有影響到俞平伯的心情,冬天來了,俞老先生就托老鄉(xiāng)到大集上買了一車高粱秸,以備做飯與取暖之用。劉錫誠一家四口被安置在一間年久失修的破舊門面房里,沒有窗戶,只有五六平方米,四口人只能橫著睡在床上。因為房門朝街開,時常有好事者探進頭來打量攀談,不勝其擾,如果關(guān)門則又漆黑一片。連隊在村里辦了一個托兒所,美學家蔡儀的夫人、古典文學研究者喬象鐘被指定為教師。劉錫誠的女兒很懂事,每天下學,總是先去托兒所接了弟弟,還把一捆撿來的柴火拖回家。
劉錫誠分在菜園班,與同事打了一眼水井,種出了尺把長的黃瓜,一時成了村里新聞。大詩人何其芳負責養(yǎng)豬,他以從事文學的熱情來養(yǎng)豬,“豬喜我喜,豬憂我憂”,每天提著豬食喂豬,還常常趕著豬群在草地上、院子里跑來跑去,并總結(jié)出了一套養(yǎng)豬歌謠。
離開天津到新華社 重新走上工作崗位
1971年6月,劉錫誠來到天津靜??h團泊洼文化部干校。三連連長是戲劇家晏甬,原是中國戲曲研究院副院長。連隊的參謀看了人事檔案,便委任他代替年齡大的晏甬出任連長,指揮生產(chǎn)、帶頭勞動。劉錫誠推脫不了,便答應(yīng)下來。
劉錫誠從小就會全套農(nóng)活,駕輕就熟。他每天背著小兒子帶隊出工,把孩子放在地頭,就挽起褲腳,帶頭下地干活。根據(jù)農(nóng)時變化,他謀劃該干什么活。秋收到了,強調(diào)做到顆粒歸倉,接著又要往地里送糞,開始冬小麥的播種。對他而言,困難的是既要謀劃和指揮生產(chǎn)、帶頭干活、搞好人事關(guān)系,還要照顧四歲的兒子。
幾個月后,傳來了消息,劉錫誠被分配工作。在中國文聯(lián)等文藝單位的干部中,他是首批分配工作的七個人之一。
1971年11月5日,他離開團泊洼干校到新華社,重新走上了工作崗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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