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的榆錢飯

◎崔炳信

　　春風吹醒了萌動的萬物，濃濃的花香也融進了躁動的春天里。猛抬頭，高高矮矮的榆樹上，已掛滿了嫩生生的榆錢兒，猶如淡綠的蝶翅一般，一對對擁擠著，一團團喧鬧著。

　　這時，早有動作麻利的孩子爬到了樹上，迫不及待地捋一把榆錢兒塞進嘴里，甜絲絲的清香，真好吃。在樹上的獨享美味，樹下的孩子們急得直嚷嚷：“也給我們折一些啊，快點兒！”樹上的故意兩手一攤：“夠不著啊。”于是，很快便有頂端綁好鐵鉤子的長竹竿遞上來。樹上的孩子手拿竹竿，把榆錢枝條別在鉤子上，輕輕旋轉(zhuǎn)竹竿，榆錢兒就掉下來了。地上的孩子哄搶著，興奮得手舞足蹈。

　　樹下的母親笑瞇瞇地關注著，不時提醒孩子們注意安全。等孩子們鬧夠了，母親就來幫忙，一會兒工夫，地上就積攢了一大堆鮮鮮嫩嫩的榆錢枝條。母親拿來竹籃或小簸籮，招呼著孩子們捋榆錢兒，之后還要把這春天的第一份饋贈分給孩子們，分給左鄰右舍和行動不便的老人們。

　　接下來，母親要給全家做榆錢飯了。母親翻弄著捋下來的榆錢，認真地剔除一些斷枝和棗紅色的萼，然后洗凈、晾干，再加入玉米面，一遍遍攪拌，直至幾乎每片榆錢兒都附著上面粉。農(nóng)家鍋灶前，我?guī)兔L箱，看著忙碌的母親，心中早已迫不及待了。鍋里的水煮開了，母親放好籠屜，加入拌好的榆錢兒，再蒸20分鐘左右，屋里已經(jīng)飄起榆錢飯的清香。“好了嗎？”母親看著早已垂涎欲滴的我，戳一下我的額頭，“小饞貓，莫急。”開鍋了，母親把榆錢飯盛到碗里，我忍著燙，嘗了一點點，就在我吧嗒嘴的空當，母親又往我的小碗里加進了蒸熟的油、鹽和蔥花，再加一些蒜泥和香油，頓時，碗里的榆錢飯色香味俱佳，更是清香四溢了?？次页缘媒蚪蛴形?，大快朵頤，母親在一旁笑著，溢滿了溫情，仿佛整個小屋都駐滿了春光。

　　母親一生最愛種植榆樹，她做的榆錢飯，在全村是出了名的美味。她能做出許多花樣來，比如別具風味的榆錢窩窩頭，加入大米、小米熬成的榆錢粥更是滑潤爽口，味道格外清香。正是這鮮美的榆錢兒，給那段清貧的日子帶來了無比的豐盈和富足。

　　光陰荏苒，那個圍著母親捋榆錢兒的小男孩，如今已人到中年。而母親，也早已離我而去。那天去朋友家，忽然就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榆樹，綠油油的榆錢正在長成。我咽了一下口水，突然間唇齒芬芳——原來，那些扎了根的榆錢飯的記憶，將陪伴我一生，并時時滋潤我舌尖上的鄉(xiāng)愁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