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澠水燕談錄》關(guān)于質(zhì)疑李成官職的記載。
李成生于官宦之家,祖籍長安,在營丘出生并長大,其志趣、教養(yǎng)、學(xué)問出處散見于畫史簡略的書寫。其子孫代有為官者,而李成生前是否為官,后人頗有爭論。宋代文獻所記其官職皆為“獲贈”,如光祿寺丞、太子洗馬等。
生于書香門第
畫史簡記其事
李成生于書香門第、官宦之家。從爺爺李鼎躲避戰(zhàn)亂遷來營丘,至919年李成出生已歷三世。這個祖籍長安的孩子,成了地地道道的營丘人。父親李瑜時任職青州推官,主管典獄司法之職。李家作為李唐宗室,雖家道中落,仍是名門望族,未必錦衣華服,但衣食無憂尚不在話下。又居于這個儒家經(jīng)學(xué)興盛之地,因此李成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。
關(guān)于李成的少年事跡已散佚。他的志趣、教養(yǎng)、學(xué)問出處基本散見于畫史簡略的書寫。如宋朝著名書畫鑒賞家郭若虛《圖畫見聞志》載,“祖父皆以儒業(yè)吏事聞于時,至成志尚沖寂,高謝榮進,博涉經(jīng)史外,尤擅山水寒林,神化精靈,絕人遠甚”?!缎彤嬜V》言:“父祖以文學(xué)吏事聞于時,家世中衰,至成猶能以儒道自業(yè),善屬文,其調(diào)不凡,磊落有大志,因才命不偶,遂放意詩酒之間。又寓興于畫,精妙,初非求售,唯以自娛于其間耳。”《澠水燕談錄》中言他“磊落不羈,喜酒善琴,好為詩歌,尤妙畫山水”。他胸富文墨、博涉經(jīng)史,更多才多藝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最終以畫名世。
確定前后六代譜系
子孫皆有朝廷要員
遺憾的是,這位山水畫大師正史闕如,《舊五代史》《新五代史》《宋史》上,都沒有他的傳記。僅僅歷代畫論有述,雖為山水畫拱頂之石,生平資料卻極為匱乏。好在其子孫皆有功名,有傳略載《宋史》,可以窺之一二。再加上美國著名美術(shù)史學(xué)家、中國古代美術(shù)史權(quán)威何惠鑒在《李成傳略》中作過詳盡考察,還有陜西師范大學(xué)歷史系教授、博士生導(dǎo)師李裕民在其《李成生平與家世考》中針對何惠鑒文中提到的部分問題加以補充修正。兩篇文章雖意見略有不同,但總體上可以作為了解李成生平的基礎(chǔ)性資料?;究梢源_定李成前后六代的譜系。
李成之子李覺(948-993),曾任國子博士、直史館、水部員外郎、司門員外郎等職?!端问贰肪硭娜?ldquo;儒林卷”載:“李覺,字仲明,本京兆長安人,曾祖鼎,唐國子監(jiān)祭酒、蘇州刺史。唐末避亂,徙家青州益都。鼎生瑜,本州推官,瑜生成,字咸熙。”李覺之妻為王氏。
李成之孫李宥(988-1049),在李家子孫中官職最高,享年62歲,高于其父祖。李宥初娶禮部侍郎張秉之女張氏,后娶刑部尚書刁湛之女刁氏。李宥育有二子一女。長子李忱,官居大理寺丞;次子李恂,官居大理評事,但二人政績均未傳。最值得一提的是女兒李氏,嫁宰相吳充(1021-1080),封為鄭國夫人、秦國夫人,能詩能文、精于藝術(shù)品鑒,尤其對于曾祖李成的畫極為熟悉,能鑒真?zhèn)巍?/p>
是否為官頗有爭論
當(dāng)代學(xué)者不疑受贈
李成生前是否為官,后人也頗有爭論。
北宋著名史論家劉道醇(約1028-1098)《圣朝名畫評》卷二中說李成開寶年間舉進士,來集于春官?!缎彤嬜V》卷十一《山水二李成》載:“李成,字咸熙……未幾,成隨郡計赴春官較藝。”
北宋歐陽修《歸田錄》卷二中說,“近時名畫,李成、巨然山水,包鼎虎、趙昌花果。成官至尚書郎,其山水寒林往往人家有之”。
北宋重臣張方平所撰的《李宥墓志銘》中卻說:“祖成,贈太子洗馬,不仕亂世,放懷詩酒,與逸民游??崾壬剿?,能圖其幽深之趣,攝之尺素,極無涯之遠,天下之名筆,莫得其仿佛,故世以為神妙。”其孫李宥官至刑部郎中(從五品下)、諫議大夫(正四品下)、太子賓客(從三品),李成因此受贈官太子洗馬(從五品下)。
米芾《畫史》中說:“成身為光祿丞,第進士。子祐為諫議大夫。孫宥為待制,贈成金紫光祿大夫。”
南宋王明清《揮塵前錄》卷三引《宋志》載:“子覺,仕太宗,兩歷國子博士(從六品上)。其后以覺贈至光祿寺丞(從六品上)云。”
綜上所述,李成“赴春官較藝”“舉進士”“身為光祿丞”“官至尚書郎”,因兒子李覺獲贈光祿寺丞,因?qū)O子李宥獲贈“太子洗馬”“金紫光祿大夫”,為目前所知宋代文獻所記李成官職。
而后北宋王辟之《澠水燕談錄》卷七中對李成的官職提出了質(zhì)疑:“考白所作成志,則成未嘗仕,而歐陽文忠公以為成仕尚書郎。按白與成同時人,又與成子覺并列史館,其所紀(jì)宜不妄,不知文忠公何以據(jù)也。正當(dāng)以志為定。”王辟之質(zhì)疑是因為《宋志》未載,作者宋白與李成同時代,又與李成之子李覺同在史館共事,不會不知道李成的情況。后來南宋學(xué)者王明清也對李成的官職提出質(zhì)疑。
現(xiàn)當(dāng)代學(xué)者除了不疑《宋志》所載李成受贈“光祿寺丞”與“太子洗馬”之外,對其他文獻中提到的所有李成官職相關(guān)的信息予以否認(rèn),如謝稚柳撰寫的《李成考》、徐建融和徐書城主編的《中國美術(shù)史·宋代卷》,以及何惠鑒、李裕民等專家。通常而言,史家不疑墓志銘是具有普遍性的。然而以李成的家學(xué)與稟賦,博個功名也似乎不是難事,劉道醇、歐陽修、米芾等這些與李成同時代人的記錄無法證偽,但正史和墓志銘除了贈官之外又別無記錄。李成官職之謎可謂迷霧重重。
李成曾兩次意欲通過高官朋友舉薦入仕未果,最終只能痛飲沉醉,麻痹自己。于乾德五年(967)酣醉而卒,當(dāng)時他才49歲。如果李成真舉進士官至尚書郎的話,還需要等人舉薦嗎?
也許不仕亂世、報國無門而郁郁不得志,因此寄情翰墨、沉浸詩酒與寒林山水之中才是真的。卸下功名的鐐銬,才能得享萬水千山走遍的自由??v觀李成短暫的一生,胸懷天下卻顛沛流離,才命不偶卻才華四溢,有官職與否都不重要了。在人生之路晦暗之后退守翰墨,為齊魯山水寫照才是他的精神原鄉(xiāng)。是他的絕世畫筆,讓我們得以在千年之前窠石煙林之中徜徉,享受“山中無甲子,寒盡不知年”的大自在,已然幸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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